那東西穩穩停下之後，眾人才看清，那是一個墜子，一個心形的墜子，做工有些粗糙。

皇上蹙了蹙眉，這東西，他有些眼熟。

豁然間，久遠的記憶翻滾而上。

那時，他還正年少，還不是皇上，在百花宴上遇到了一個女子。他問那女子，可想做皇子妃？

她說，不稀罕。

他問她，可願做母儀天下的皇後？

她說，皇後她也不稀罕。

他好奇，問她，那你稀罕什麽？

她說，她只想要一個人，白首不相離。至於那個人是皇子也罷，書生也罷，都不重要。

隔日，他便拿著這個吊墜去尋她，說他無權無勢，唯有與她白首不相離的心，問她，可願嫁給他？

她拿著這個吊墜咯咯直笑，問他，是你親手做的嗎？

他點頭。

她又笑，真醜。

就當他暗自嘲笑她心口不一的時候，她又說，不過我很喜歡。

那你是答應我了？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她，這用來做墜子的材料是庫房裏最不值錢的白玉。

她沒有說話，只笑著垂下了頭。那臉頰邊飛起的紅暈，已無聲的回答了他的問題。

“帶下去！”

皇後尖利的聲音將皇上從那翻滾的記憶中揪出，他茫然擡首，正看到被拖到門口的墨輕衣，或是因掙紮的緣故，她的臉頰正染著一抹緋紅。

柔柔！

“住手！”

皇上猛然開口，扭著墨輕衣的侍衛一驚松了手，皇後一臉詫異的看向皇上，“怎麽了？”

呵斥完，皇上才徹底清醒，門口立著的是墨輕衣，不是墨月柔。

墨月柔已經不在了。

“沒什麽。”

皇上揮了揮，正欲讓人將墨輕衣帶下去，陳公公疾步進來道，“皇上，雪公主的貼身婢女鶯鶯、燕燕求見，說是有要事要稟告皇上。”

“是不是關於雪公主的事？”雲嫻輕聲詢問了一句，不待陳公公回答，她已道，“快讓她們進來。”

陳公公疾步而去。

而墨輕衣，因皇上既沒有發話讓侍衛將她帶走，也沒有赦免她，所以只能杵在門口。只是她對鶯鶯燕燕的到來，有些詫異。

鶯鶯、燕燕沖皇上行了一個大禮之後，對視一眼，鶯鶯先開口道，“皇上，公主說，請皇上不要為她傷心。說若有來生，她還想做皇上的女兒。”

燕燕接口道，“公主說，她這一生，做了許多荒唐事，還請皇上莫要怪她，她知道錯了，來生再也不會了。”

之後，兩人齊聲道，“公主說，她想和探花郎葬在一起，生不能同衾，死能同穴，她也心滿意足了。她還說，一想到以後就能與探花郎日日相對，她很歡喜。請皇上成全！”

兩人以頭抵地，不再多言。

“這些，果真是公主所言？”林芷不可置信的瞪向這兩人。為何這一日一夜，她都沒有聽她們二人提起。

“是，”鶯鶯垂首道，“公主交代奴婢，一定要將這些話說給皇上聽。所以，奴婢才等到現在。”

“所以，公主是自戕？”雲嫻說到重點。

鶯鶯燕燕齊聲應是。

“滿口謊言，”林芷勃然大怒，“本宮與皇上親眼看到墨輕衣殺了六公主。說！你們說，墨輕衣究竟給了你們什麽好處，你們要為她撒謊？”

“奴婢不敢妄言。”鶯鶯燕燕瑟縮了一下，“公主知道她無藥可醫的時候，心裏就有了這想法。昨日輕衣公主來為她看診的時候，公主便讓輕衣公主殺了她，輕衣公主不肯，還讓奴婢們好好照顧公主。”

“輕衣公主走了之後，公主殿下說輕衣公主膽子太小了，殺人都不敢，所以她要去給輕衣公主練練膽子。”

“一派胡言！”林芷氣哼哼一把揪住鶯鶯將她拉了起來。

“夠了！”皇上的眸光從那心形墜子上移開，“你們下去吧，都下去吧。”

“皇上，那墨輕衣？”林芷有些慌。

“她留下。朕與她有話說。”皇上看向皇後，“對外，就說公主病逝，記住了？還有，按她的遺願，將她與探花郎葬在一起。下去吧！”

“是！”林芷心有不甘，卻無力反駁，只能應聲退下。

方退到門口，她又頓住腳步，看向皇上，“臣妾有一事求皇上成全。昨晚林姣來見臣妾，說她十分喜歡雲公子。皇上昨日也看到了，他們兩人相處的很好，所以，求皇上將林姣指給雲公子。”

雲嫻面色一緊，“皇後娘娘，這事……”

“皇貴妃！”林芷打斷了雲嫻的話，“之前，本宮撮合他們兩人，你推推捂捂說雲公子有口疾，可昨日，本宮親耳聽到雲公子開口說話，此刻，你還有什麽推諉的理由？”

皇上一怔，望向雲嫻的眸光有些深沈，“他不是啞巴？”

“啟稟皇上！”墨輕衣出聲道，“雲公子之前是染了口疾，所以不能言語，經過這半年多的治療，如今雖說話還含混不清，但的確可以出聲，只是不能說的過多。雖以後想要如常人一般口齒清晰不可能，但日常說話，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。”

“皇上，”雲嫻神色稍緩，“那孩子與我說，大將軍就是為了方便輕衣公主給他治療口疾，才安排他住在與將軍府一墻之隔的地方。”

林芷的眸光在墨輕衣與雲嫻身上打了個轉，雖隱隱感覺這兩人在隱瞞什麽，但卻一時沒有證據，只能退一步道，“既如此，那雲公子與姣兒就更是天作之合了！皇上，宮中可是好長時間沒有喜事了，不如就成全他們兩人？”

皇上的眸光望向雲嫻，“皇貴妃以為如何？”

雲嫻臉上浮出一抹溫柔的笑容，“臣妾聽皇上的。”她轉眸看向林芷，“只是皇後娘娘，在這裏、在這個時候談這些，有些不合時宜吧？”

不待皇後反駁，她已回眸又看向皇上道，“皇上不知，昨日臣妾差寧兒去三泉寺請元空大師來為皇上看診，不料在他們趕來的路上，卻遭埋伏。”她看了一眼墨輕衣，繼續道，“幸虧墨公子正巧路過，京兆尹容大人又趕去的及時，白姑娘才勉強保住性命，可墨公子卻被賊人斷了一臂。”

“竟有此事？”皇上的眸子倏的瞪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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